2013年6月3日 星期一

陳跡飛語

  「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小憩之後從床上醒來,都會感受到一股深沉的虛無感。
  你以為是動力帶你前進的東西,毫無來由的就這麼從你身上被抽離。沒有了,不存在了。一個理性的人可能會想追究這種感覺為什麼而來,又為什麼失去。但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太陽每天以類似的角度照進房間,再經過類似的時間光影移動,一切看起來都一樣,事實上卻都不一樣了。從上游沖刷下來的稜石,終有一日會變成光滑平坦的卵石。不論要在空潭中濺起多大的漣漪,最後潭水都會歸於平靜。
  平靜啊,黃昏的時候一個老先生和他的老愛妻一起欣賞著晚霞,爐子裡的水滾了,他們忘了去關火,水就這樣消失無蹤了。總有一天老太太和老公公會和那滾燙的水一樣,變成大自然的一部份,然後被所有人遺忘;又或者可以說,他們回歸了大自然的天理循環,被所有的物質重新記得。
  期末壓力會讓人胡言亂語,會讓人對自己失望,會讓人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把僅存的希望寄託在過去,卻又發現過去的點點滴滴不會常駐你心,過去大多是無意義且無法回想的片段,只有少數精挑細選的映象會浮上心頭。雖然你知道那些映像成就了當下的你,但你更深的意識到,那些過去也跟當下的你越來越遠,那些描述是你嗎?是這些你現在的所有所悟嗎?你感受到兩者的鴻溝,關聯的薄弱。
  一隻螢火蟲飛進塵囂瀰漫的城市,一個天真的補夢人帶著捕蟲網穿過大街小巷,走入各棟建築,爬上都市頂樓,努力想抓住一點生命的微光,當補夢人攫獲那唯一一隻螢火蟲的當下,微光卻黯淡消逝了,補夢人悲從中來,又一個生命的殞逝。
  信仰是什麼呢?沒有了生活也一樣可以照過,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快樂。快樂有這麼廉價易得嗎?拋棄了目標然後得過且過;或者專心過好每個當下,而對未來不妄加臆度。又一具棺材推進了火葬場,那條軌道和他生前所想像的一樣嗎?還是我們每個人都在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路上行走。
  一列火車兀自向北行駛,沒有列車長,也沒有一個乘客知道列車的目的地。列車就這樣駛過廣大的平原,駛過高山和河谷,日夜不停的行駛。夜晚一天比一天漫長,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又過了幾日,綠油油的曠野已被白色的冰雪天地所取代,裡面的乘客依然不為所動,只有一個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的流浪漢被凍醒。他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望了望四周乘客和窗外景致,什麼也沒做,什麼也不想,就這樣繼續睡去。而列車依然不停地開向白色的北國,鐵軌和輪子不停地發出撞擊聲,一縷黑煙冉冉上升。
  車窗忽然被擊破了,不知道誰這樣大膽。一本書飛了出去,書頁翩翩擺動,隱約透出光亮,在無盡的黑夜邁力尋找棲息的樹叢。


2013年6月2日 星期日

藝術鑑賞評析心得──電影《Dead Poets Society》



劇情簡介

  基頓老師這學期回到母校教授他所喜愛的英語詩學。他的母校是一個升學取向的貴族學校,學校內的學生數少,收男不收女,量少質精,重視紀律和服從且遵循傳統,學生大多畢業後可順利進入熱門大學,攻讀商學院、醫學院等科系。 
  老師並沒有遵循傳統的教育方法教導學生。在教學的第一堂課上,基廷並沒有在教室里上課,而是領同學們看校史樓內的照片,讓他們去聆聽死者的聲音,並去領悟的生命的真諦,告訴學生們要「把握當下」(拉丁文:carpe diem,英文:seize the day),並以該原則行事。第二堂課,他發出驚人之語──把課本古板的introduction撕掉!他自己並率先以身作法,錯愕的學生,瞪大眼睛看著這個新科老師的怪異之舉,有的人高興的跟著他撕課本,有的人則不以為然…… 
  他活潑的教學方式,讓他的學生以不同的角度重新體驗文學的樂趣。而那群被啟發的同學們,開始追尋自己的天空,甚至效法他們的學長,組織「死亡詩社」摸黑出去朗詩、寫詩,詩社的成員也紛紛開始追尋自己所愛。有人不顧家裡反對而去演戲,有人勇敢追求自己喜愛的女生,有人則放浪不羈寫校刊抗議學校不公平的制度,大家壓抑多時的自我意識彷彿都因為老師而被喚醒了。
  校方一直對基頓老師的教學方式有所爭議。後來,基頓班上那位熱愛演戲的學生,在演完《仲夏夜之夢》的當晚,卻被父親下令再也不准演戲。在父母不斷強迫他讀醫學院的壓力下,他感覺到自己的夢想已永遠失落,於是半夜就飲彈自殺了。
  基頓老師對於自己的學生自殺,感到非常的傷心難過。校方認為一定有人要為此負責,於是介入調查,其中一個學生輕易地出賣了他們的基頓老師。其他同學縱然萬般不願,也不得不簽下校方不合理的調查報告書。老師最後被學校開除了,可是愛戴他的學生卻非常捨不得他走,在老師要離開學校的時候,學生們一個接著一個站立在桌上,並說著「哦,船長,我的船長」,以表達老師傳達給他們的信念會在他們心中一直存在著。

評賞分析

  這部電影的第一層次似乎是在講教育,台灣把這部電影翻譯為「春風化雨」也是這個緣故。然而,這樣的翻譯卻只停留在第一層次,很多人對這部電影就留在這個層次上。可以說,這部片顯示了傳統教育給學生的壓力,父母與師生重視升學,不視學生為主體,學生在體制內沒有自由喘息,擇己所愛的空間。釀成悲劇後不但家長不願承認自己的過錯,校方甚至也打壓教學方法特殊的老師,不知反省,趕走了啟發學生的基頓老師。箇中有很多跟教育有關的議題值得深入探討,但我想更深入探究其結構意涵。畢竟,這部片不只是《春風化雨》,真正的名字應該是《死亡詩社》。
  看到電影最後一幕,老師即將離開,學生站在桌上為老師致敬時,我感受到了電影中群體的孤獨,因而悲不自勝。即便老師這麼熱愛教學,讓學生投入自己的生命,勇於面對自己的所愛,一群人因為同樣的理念集成詩社,這一切到頭來都是一場空。生命的意義何在?這幾個學生好不容易找到他們自己生命的意義,好不容易正要開始享受生命,理想卻這麼輕易就被輾碎。不管是自殺的學生,還是活著的老師和其他學生,在影片的結尾我感受到的是一段深沉的孤獨,群體的孤獨,生命的孤獨,活著的孤獨。生命的理想就這樣幻滅,這不只是教育體制的悲哀,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大於我的,永恆的,無法改變的,生命最深沉的悲哀。
  這部電影是一個西方神話在現代的變形,在說的其實是耶穌被猶大出賣而殉道,安德烈引彼得認主故事。老師指引學生領悟崇高的真理、難得的真理、可貴的真理。這樣的真理卻這麼容易就被粉碎。如果從教育體制擴大到更廣大的結構,試想換作另一個情境,活在廣袤無垠宇宙裡的我們,不也時時刻刻被時空剝削,被榮耀、虛妄、憤懣、嫉妒或者無望之類的東西剝削嗎?一個大於我們的力量,一個人生的黑洞把生命裡所有具有價值的東西全部奪走、掏空,只留下一片生命的荒原,顯露出荒蕪的本質。什麼是生命的意義?沒有什麼是生命的意義。
  老師和學生的關係就像耶穌與使徒的關係,最終會有有猶大似的同學出現,出賣愛自己的老師;新轉來的同學一直對老師有所抗拒,一直要到室友自殺,老師被出賣,要離開之際,才承認老師,像西門彼得三次不認耶穌一樣,在祂死後才真的認了主;而那位熱愛戲劇的室友,如同安德烈鼓勵彼得般一直鼓勵他,最後室友也像為主殉道般,為了自己的理想自殺了,儘管表面上是自殺,其實與受害於時代環境,被釘死在X型十字架上的門徒安德烈並無二致。
  直到最後,儘管真理這麼荒謬、這麼渺小,學生們仍向被解雇的老師致上最深的敬意,結束了這部影片。最後一幕,學生對老師的愛,學生對文學的愛,學生對世界的愛,不需要任何言語,卻表達得淋漓盡致。語言總是有限的,無限的是那些不能改變的悲哀,以及在絕望的大海中一艘輕舟般的希望。這一切都是那麼令人無力,讓人感到想哭,為這一切致上最崇高的哀悼。彼得認了主以後開始成長;同學們經歷這樣的事以後,同樣將要帶著老師渺茫的真理,準備面對殘酷無情的社會了。


觀後心得

  老實說高中時就看過英文老師在課堂上放過這部影片。不過,那時候我看到睡著了,就算沒睡著也一定看不懂。老師放這部片的用意和要我們反思什麼我也忘了,但可以確定的是,我不覺得這部片只是在講教育。
  這是唯一一部我看到最後會痛哭的電影。我是個不常哭的人,雖然這是部老電影,畫質沒有特別好,演員演技也非出類拔萃,沒有特別迷人的配樂,節奏也沒特別流暢,甚至還有點沉悶,但我看到最後一幕還是忍不住掉下眼淚。電影跟台灣的教育環境太像了,我在電影中看到了自己,也感受到了那股深沉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