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該空間本來的想像:
在還沒有去參訪台灣基督正教會(即東正教在台灣的分會)以前,對東正教的想像主要都來自對俄國電影和俄國文學的了解。俄國在近代文學史上數位名家如托爾斯泰(Leo Tolstoy)、杜斯妥也夫斯基(Fyodor Dostoyevsky)等,都有虔誠的東正教信仰,也創作許多發人深省信仰問題的偉大作品。
而另一位著名俄國導演塔可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的電影作品也有深厚的宗教色彩,甚至還幫中世紀一位聖像畫家作了一部以其為名的電影《安德烈‧盧布列夫》(Andrei Rublev),描述一個畫家如何去碰觸四處蔓延的傷痛,以表達其時代的道德理想。
因此在參訪東正教會以前,就對東正教懷有一種神祕、神聖的幻想。是什麼樣的民族、什麼樣的宗教背景,滋養了這麼多懷抱崇高的藝術創作者呢?在我的想像裡,東正教教堂應該都有著俄式的建築風格,外觀有數座筆直入雲的高塔,塔頂是拱型構造,圓頂的中央有個頂天的十字架;內部則有許多聖像畫作,以及可以容納多人的大廳,讓大家在裡面共同唱歌、聽講、禮拜。
不過其實,除了有著對教堂的想像,和認為其教會可以教育崇高的宗教思想外,自己對東正教並無更多了解,也從未真的接觸過一名東正教教徒,或與東正教的神父對談。又加上自己本身沒有任何宗教信仰,在短時間內也沒有要信教的打算,對於基督教的了解也很有限,對於不同教會在歷史上的分裂、教義上的差異也都只有籠統的概念。所以對於有宗教信仰者,自己多抱持著「欽而慕之、敬而遠之」的心態,欽佩他們有著堅定的信仰,卻也無意參與他們的活動、與他們交流。
實際進入空間後的經驗過程:
這學期因為修了一門與基督教有關的通識,有要求課外參訪教會的行程,一來東正教會在台灣能參訪的機會不多,二來又很仰慕俄國的文學家與電影導演,不假思索就選擇了要參訪台灣基督正教會,在十一月的一個星期日去參觀他們的禮拜儀式。
雖然神父來到台灣已經十多年了,但東正教在台灣的信徒仍為小眾,我們在十點多時進入教會與教徒們一起做禮拜。到了教會才發現,原來東正教在台灣還沒有一個「教堂」,只有在小碧潭附近有一間公寓,把裡面布置成教會的樣子,擺上祭壇、放上椅子,組成一個小教會。
雖然神父說東正教是不分國家、不分種族的,但我自己環顧四周,有不少來參加禮拜的都是俄羅斯裔或希臘裔的人,在誦讀禱詞時會讀出俄文、希臘文。另外也有一些美籍人士、一些華人,有的華人可能是異國戀情的配偶,有的可能是傾慕教會自動皈依者,只是參訪時間有限,並沒有一一去詢問、查證就是了。在神父講經的時候,也有一個華人會站在神父旁邊充當翻譯,可能也是皈依許久的一位信徒。
經過與神父的交談,我們也可以發現在台灣主流教育,與他們自己如何看待自己之間的分歧。台灣在提到東正教發展歷史,總會稱其為「希臘正教」,但神父認為東正教是世界性的,在英文或其他外文裡都沒有「希臘」(Greek)這個字出現,只有台灣的歷史教育這樣稱呼他們,致使神父特別向我們澄清。
我們與神父、信徒一同進行聖餐禮的儀式,神父在祭壇前不停誦讀經文,信徒們不時會吟唱莊嚴崇敬的詩歌,以表示虔誠的熱情。我們這些局外人則是不停地看教會借我們的經書,上面一字一字寫著禮儀進行的順序,神父的說詞和信徒的唱詞也都印在上面。整個儀式大概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我自己覺得一直站著很累,卻又不敢在這種場合偷懶懈怠。最後信徒們一一上前領取受過祝福的聖餐,神父也把聖餐剩餘的麵包分享給來參訪的我們,結束了早上的聖餐禮儀。
儀式結束後,神父邀請我們與他們一同用餐。於是我們幫忙把折疊椅收好,擺上餐桌,一個會堂沒有多久就變成了用餐的空間。信徒各自群聚吃飯,有很多是外國人,他們用各自的語言聊著各自的話題。用餐時也有一位美籍信徒和我們聊天,聽他用流利的中文講述東正教的種種。
等大家都吃飽以後,神父更親自與我們這些學生交流,回答我們的各種問題。神父原本是希臘人,但已來台傳教十多年,更決定在台灣終老,還把自己的器官捐贈卡秀出來給我們看,證明他留在台灣的決心。我們用中文問問題,神父用英文回答,透過教會內的翻譯彼此交流,也對東正教有了更多的了解。在談話的過程中,感覺到神父是很有學養的人,對於問題會熱心的回答,也不時會批判他在台灣看到的問題,其他教會不妥當的地方他也都直言不諱,很有自己的主見。
神父認為傳教不應該一直強調人有罪(sin),,不應該一直用罪人來恐嚇人信教得救。人的形象與上帝相同,這是神愛世人的表現,人只是因為自私、自大而把自己與上帝分離,這是sick而非sin。神父也反對一些教會把莊嚴神聖的教堂變成大家一起唱流行歌的場合,或不尊重人直接攔路傳教的行為。神父也抱怨在台灣感覺很多人都沒有自己的想法,稱自己是基督徒卻不去教會、不看聖經的大有人在。有很多人甚至神職人員看了聖經卻只會照字面解釋,「聖經就是這麼講的」、「你不可以懷疑」,神父遇到這種人都會回應「你應該去讀書」,不然回答不出自己相信的是什麼。基督教不是一種「religion」(和上帝再次連結),而是要活出在心中的基督。
經過這次參訪,和東正教教徒、神父實際接觸後,對東正教不再是那麼天馬行空的幻天漫想了,至少有真正接觸到信教的人,並從他們口中聽到他們對於自己宗教的看法。我們從早上待到下午,與神父交流了許多問題,最後意猶未盡的離開教會,結束了這次的參訪。
事後的反省與討論:
事後的反省與討論:
文學與電影這類藝術創作可以傳達其崇高理想,然則這些畢竟仍屬於虛構的創作,只能片面呈現東正教的一隅,而且早期的作品又與當代有一段時代隔閡,不一定能呈現當代教會在不同地區、面對不同群眾的運作風貌。
在去參訪之前其實自己對行程沒有抱持多大的想像,也沒有預設任何此行要達成的目的,更沒有因為要參訪就在行前惡補對基督教的理解。不過在教會聽神父講話,仍能感受到不同教會對教義、規範的差異性。每個教會都有自己對聖經、儀式等等的解釋,不同教會在分離之後又各自獨立發展了許久,自然對某些價值觀的態度上也不大相同。
而這次參訪也打破我對於教會一定要有教堂的認知。神父也有提到,有些在岩穴中苦行或是較早期的教會,沒有任何聖像畫,也不需要教堂,但依然可以稱為教會。
從神父的談吐中也感受到,真正的教會不應該強迫任何人信教,甚至還要尊重不同信仰者的看法。以近日熱門的同志婚姻法案議題為例,在參訪前我一直感到不解,為什麼像阿根廷這種超過90%人民都是天主教徒的國家,依然能夠通過同志婚姻法案,台灣明明不是宗教立國卻一堆人阻撓?但在參訪後我隱約感覺到,西方人較為尊重個人選擇,有的人可能傾向認為自由意志凌駕於宗教教義之上。
這次經由參訪自己嘗試跨越了舒適圈,來到一個較為陌生的情境,嘗試了解不同人的想法,是一次很特別、很難得的經驗。我想體驗空間的目的除了體驗空間本身外,也很重要的是體驗和你不一樣的價值觀,接觸那些和你不同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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