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就算是莊子或陶淵明,他們的行為也仍是在回應他們那個大時代下最深切的問題。談戰國時代最了解儒家思想核心的人,莊子絕對排得上前三名,他就是太了解儒家的限制,才可以發展出自己的思想。陶淵明的隱居也是在對其所處的時代作出反抗,進而創立了一個身處亂世的士大夫該如何自處的典型。剛剛又從立法院逛了一趟回來,好像慢慢把一些問題給理清楚了。
我想我支持學生的行為,是因為學生們的抗議才讓這個議題有了更多的討論空間。這幾天下來,我們看到各界學者、業界人士都提出了很多疑問,顯然政府在簽這個協議之前,儘管一定有很多人支持,但依然沒有取得足夠的大眾共識。我覺得民主社會並不是49%的人就一定要聽那51%人說的話,倘若有40%的人都對一個重大事件有疑問,那政府仍有出面說明,釐清問題的必要。但顯然政府這幾天並沒有對各界疑慮做出完整的回覆,不知是準備不充分還是從未深入去考量。由此可見這次學運之所以會如此聲勢浩大並非偶然,程序不正義、反服貿、反中、反自由貿易等等,有太多理由可以讓人們走上街頭了。公民不服從便是藉由非暴力的違法行為,來拉高抗爭層次,以獲得重視,達成訴求。這類行為我認為在民主法治的社會中,亦有存在的必要。誠然違法會遭受處罰,但必須是有限度的處罰,警察濫權的情形相信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就不再贅述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覺得能和對岸交流並不是壞事呀....當然,並不是所有產業都要開放交流,對於顯然會危及國土安全,或會造成嚴重衝擊的產業,比如媒體、出版、醫療長照等,仍有再多考慮的必要。但整體而言,我想我就是天真吧,如果能藉由服貿和對岸有更多的交流,又有什麼不好呢?就像皮克斯的一位動畫師說過的一樣:「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正的壞人,不會有人真的會每天坐在家裡拼命地想『我今天又要來做什麼壞事呢』之類的。」不知道大家反中是反中共政府、中國企業還是中國人民,我不懂政府和企業,不過我相信中國人對臺灣的惡意只是缺乏理解,惟有增加交流的機會,才有理解的可能。
不知道大家在看日劇《半澤直樹》時,印象最深的是什麼?是忠實呈現出職場血淋淋的生活呢?是對銀行家無所不用其極的偷搶拐騙感到憤怒呢?還是純粹只想讚嘆編劇的巧思,看著半澤如何一路過關斬將,對曾經害過他的人加倍奉還?
無論如何,這是一部成功的日劇,我一開始看也很讚嘆劇情的巧妙和節奏的流暢。不過過了一陣子後再回想,印象最深的可能會是半澤對人的態度吧。半澤和一般的銀行家不一樣,他是真的相信成為一個銀行家可以改變別人的生命,所以才拚命奉獻自己的生命給這份職業。對他而言那不只是職業,更是一份志業,而所有與他互動過的人,也真的因為他而有了改變,我覺得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但這好像就是日本人的精神,武士道、茶道、花道,甚至宮崎駿,一個行業發展到最後已然成為一種生活態度,一種精神信仰,這才是最無價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贊同服貿的聲音常常只提到競爭力和經濟成長云云,卻完全沒有提到服貿精神層面的價值。難道簽服貿就只是為了讓財團炒房而已嗎?我想不是吧。反對服貿的聲音至少能提出國家安全、產業衝擊等理由讓人信服。經濟成長然後呢?然後企業主願意為員工加薪嗎?我相信大陸這麼大,一定也有值得敬佩的企業家存在,一定也有會改變臺灣,讓臺灣變得更好的人在吧,不管是支持或反對,在論述經濟層面之餘,有沒有想過更深層的社會效益呢?有沒有想過,一個國家人民的幸福不只是表面的數字成長呢?
以我自己為例,我很喜歡接一些攝影、拍照case的原因,除了有薪水之外,我覺得更珍貴的是人與人的交流和自我的成長。我會更認識業主的經歷背景,了解驅使他從事一份職業的熱忱為何,我也有機會聽到一些跟自己所學相差甚大的演講,為自己的生活注入不同的想像。我很感激這些機會,如果有一天人們活著都只是為了賺錢好買下一餐,那也太可悲了吧。我們做一份職業尚且會想到薪水以外的價值,在更大更廣的國家議題時,就更不應該只停留在經濟面思考了對吧?真正重要的不是數字,是人,是人吶!
也因此我想為一些689平反,消解因為衝突而造成的分化與對立。在許多歷史學者都抨擊歷史課綱微調時,我看到有一群支持課綱微調的學生出來投書、面對媒體,表達自己的意見。「教科書是國家意志的執行,教科書不教中華民國史觀,難不成要教台獨史觀嗎?」而同樣的一群人,在電影《KANO》熱銷時,也現身戲院接受採訪,抗議電影對日治時代過度美化,腐蝕中華民國的主體性。當然這類論調都在網路上招致排山倒海的批評聲浪,畢竟在我們這個世代是少數中的少數,但為什麼他們明知會遭致批判,淪為跳樑小丑,仍要挺身而出呢?我在他們身上深深感受到,其實所有抗爭都是一樣的啊──都是害怕既有的美好事物會消逝,才會拚了命似的去捍衛呀。
總覺得在面對衝突時,人與人不能只注意彼此不一樣的地方。其實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惟有關注那人人相似的地方,紛爭才有可能化解吧。議題使人分化,重新注視人的本質使人結合。我希望臺灣和大陸能有更多交流,一如我希望臺灣和歐美、亞非、紐澳等地有更多交流一樣。希望當權者和財團能跳脫既有的思維,為天下人謀天下利,希望人們都能從束縛中解放,希望每個人都有機會能發揮自己的價值,希望五十年後的社會真的能比現在更進步、更敦厚、更美好。
我想就用宮崎駿在製作《魔法公主》時說過的話作結吧,也順便讓自己思考得更深入,不要只是鄉愿地幻想只要大家都好的社會就會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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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是想解決世界整體的問題。因為凶暴諸神與人類之間的戰爭是不可能以喜劇收場的。但是,即使在憎惡和殺戮之中,還是找得到生存的意義。還是存在著美好的邂逅和美好的事物。
描繪憎惡,為的是描繪出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描繪咒術對人的束縛,為的是描繪解脫的喜悅。
1997年 宮崎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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